奇女子狄娜香消玉殞,城中報道巨細無遺,帶來很多香港人一陣懷舊感覺。
每周醉心在高爾夫球場上男性的一群,多是香港四、五、六十後。狄娜死訊傳來,一定會憶及自己性發育期的一點私人往事,亦難免對狄娜之死唏噓一番,大嘆自己不覺間亦已年華老去,連今天性感的周秀娜也動不起心,我當然也不例外。
今天,我們在球場第一洞排隊等發球,A君直認狄娜是他性啓蒙最大功臣;B君稱他當年最愛看《成報》的副刊〈新嘢〉版,有天清早偷偷把印有狄娜一張黑白裸照的那頁抽起珍而藏之,累得他遲了起床的爸爸穿着睡衣也要跑落街和報販理論;C君是富家子弟,幼庭承訓,他說在那年代家中,性是大不韙,他第一次看到狄娜的「肉照」,是留學時在舊金山唐人埠花了三個「錢八」買來一本過期香港《迷你》雜誌中看到,自此雙管齊下,左手《迷你》右手《Playboy》。(按:「錢八」,quarter,是美國唐人慣用的台山話,指兩毫半美金硬幣。)
一切俱往矣,狄娜不再脫,逐漸被冒新一代肉彈如陳維英、葉子楣和葉玉卿等取代,正所謂江山代代有人「彈」出。而隨著我們身心發育成熟,和全世界男人天性一樣,懂得把性和愛分離,亦懂得同時追求和享受。但始終,狄娜帶過給我們的快感,到今天沒齒年紀也難忘不了。狄娜的一生,我們不作褒貶,只是坦言多年前切膚之「慰」而已。
A君問為什麼「有腦肉彈」能令當時的劉、李、韓姓才子如此瘋狂?拋妻棄子、離婚、自殺,比起我們迷上打高爾夫更痴纒?真不可思議!雖然我們偶有聽過男人為了高爾夫球拋妻棄子和離婚,但始終未弄至「關關雎鳩……求之不得」要自殺的程度。
我第一個作反應說,「肉彈」這中文翻譯真的不好,不是凡胸大有肉的便是「肉彈」;美語的bombshell,是指一個極具性誘的女人(extremely sexually attractive woman),所以「肉彈」令普世男人入迷無用再分析,男性正常性生理反應而已,令不到男人衝動怎配叫「肉彈」。
至於「有腦」和「無腦」的區別,乃視乎其「可持續性」(注意:和「食過翻尋味」有別)。性本是尋常不過的一回事,最要命的是「自古才子多情空餘恨」,一廂情願把性衝動昇華至思想層面,身體力行「兩耳之間,不是兩腿之間」這諺語,「有腦肉彈」正是才子夢寐以求追尋天人合一「神交」的終極目標。瘋狂之後,才子最終也不得不接受「好夢由來最易醒」這現實。
這裡不禁聯想到近期一個最佳反例,就是老虎偷食上癮。這當然與才子追「有腦肉彈」有天淵之別。老虎還可以接受「性治療」,但才子更慘,屬「一撻着冇藥醫」一類。
此際,B君再問,追求「有腦肉彈」與沉迷打高爾夫球有何雷同?我不費思量便答,這兩種行為都是能滿足男人生理和心理上的需要(其實後者對女人也是),把人推上一個靈慾薰心境界,兩者都是「一撻着冇藥醫」;上癮後,前者結果可能是「有咁耐風流有咁耐折墮」,後者大多是又快樂,又長壽!(詳見二OO八年六月三日本欄〈打高球,又快樂,又長壽!〉一文)。
C君對我們的話題興趣不大,沒發一言。他早期留學美國挾物理博士銜歸來,性早已解放,雖然一把年紀,但剩餘的求知欲仍強不可擋,原來他在思考他準備寫的論文「純胸大打高爾夫球者可導致揮桿動作的影響及其相關協調糾正方法探討」的大綱,邊想邊喃喃自語地說:「唔,upswing時一定有影響,但這是好的影響,因為她一定受著『不隨意肌』控制,保持曲身站姿;但downswing時則須要運用多點技巧,才可把胸前額外的簡諧運動、彈性和慣性力減至最低,才不會影響到整個身軀集體振盪系統連接到地上基礎。你看金楚籠(Christina Kim)和Natalie Gublis的footwork比任何女子球員穩固得多便知了。」
我插嘴:「拜託了,你這物理博士。你意思是不是想說『胸大打高爾夫球容易企唔穩』呀?那為什麼朴世莉的爸爸教練逼她在發育時用胸封扎起,怕她日後胸脯太大影響她的swing。」C君當然不服,答:「朴世莉的爸爸是開夜店酒吧的老粗,我是唸物理的,你信誰?」我當然信C君。
哼,是時候我要問A、B、C君的了:「如果今天你和胸大女人同組打高爾夫會否分心?」
A君:「為什麼今天發球台這麼多人等開球?」B君:「對,等了這麼久。」C君:「等多久便等多久吧。」
我奇怪他仨為何顧左右而言他,十秒後才發現原來他們凝視著一巨乳女球僮正迎面走近來,真是後知後覺,女球僮嬌滴滴地問:「老闆們,不好意思,今天打球的人太多,不夠球僮,我剛揹完十八洞趕回來,我遲來了請不要介意。」
女球僮在旁A、B、C君已如此分心,若和再世狄娜同組打球豈止荒謬!也許,正如她寫「是個未曾上演又不斷塗改的閙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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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於《信報》,現經作者修訂重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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